之一 之二 之三 之四
 

天國之鑰

條條大路通羅馬,到了羅馬之後,許多人只想找奧黛麗赫本坐過的階梯,吃過的冰淇淋,好像這樣才算是一次真正的『羅馬假期』。雖然,沒有偉士牌機車可以騎,也絕不可能是公主。

於是,我們往西班牙廣場(Piazza di Spagna)去了。因為羅馬的第一個常駐大使館西班牙宮,正坐落於此,使我小小想念了西班牙一下。

好多人啊!這是我見到西班牙廣場時,第一個鮮明的印象。怪不得廣場周圍的建築物,總是拉下百葉窗,把烈日隔絕,也把喧囂的人聲隔絕。

『破船噴泉』,是與我邂逅的第一個羅馬噴泉。要成為一座真正的城市,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飲水與用水的問題。古羅馬的工程師們在這方面貢獻了很大的心力,噴泉源源不絕的將潔淨的水,送到城市每個角落,以及大浴場中。現在的羅馬人已經不再飲用噴泉水了,然而,那些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噴泉池,反映著透明的光亮,使每一滴水看起來都那麼甘甜剔透。許多遠道而來的旅人,忍不住掬水入口。

我試著伸出手,讓流泉淌流而下,漾漾的水波光影,將我的手映得晶瑩如嬰孩,青春之泉啊。

西班牙階梯巍然攤展於一旁,據說再暖和一些,就會有幾百株鮮艷的杜鵑花一齊開放,爭奇鬥妍。而我往台階望去,坐得滿滿的人群,已然如盛放的杜鵑,鮮豔奪目。可惜,法令規定,台階上不得進食,更不可以吃冰淇淋。

還好,我沒立下志願,到羅馬一定要坐在西班牙階梯上舔一支冰淇淋。

事實上,西班牙廣場還有更吸引我的事物,那就是一路排開,聲勢浩大的名品店啦。你可以想得到的名品,這裡都能看得到,價錢則是台灣的七折到五折。來自東方的黃面孔,幾乎佔領了整條名店街。最特別的是,以往這些名店的日籍店員是不可或缺的,如今,卻常被冷落一旁,華籍店員反而忙得不亦樂乎。連義大利店員也講起中文來了,字正腔圓,還特別愛聊天。

購物行程告一段落,還是要繼續尋訪羅馬噴泉,像是許願池、四河噴泉、人魚海神噴泉、烏龜噴泉、聖母噴泉……我們的首選,自然是『許願池噴泉』(Fontana di Trevi),因為這裡和女人有關。這裡的泉水又被稱為『處女之水』,據說羅馬兵士征戰歸來,口渴欲死,由一位少女引路才找到了泉水。女性一向能找到生命的泉源,只是這種能力常常被忽略罷了。許願池氣勢壯闊,周圍卻很狹仄,偏偏人潮聚集眾多,想拍張獨照幾乎是不可能的,總是會有不相識的路人跑來合照。

噴泉雕像左右對稱,中間最威武的是海神普西頓,兩旁各有一位水神,拉著駿馬,從泉底騰起身子來。我最喜歡一邊安撫天馬,一邊吹著法螺的那位水神,他的雙眼睜得大大的,臉頰鼓鼓的,看起來既興奮又孩子氣。海神身邊各有一個少女雕像,中和了過於陽剛的氣氛,其中一位就是指引泉水的女孩。

人們將錢幣放在右手,背對泉水,從左肩投入池中,據說,許下的願望就能實現。而我並沒有投幣,只是在想,這座最年輕的噴泉建築,到底想帶給羅馬人什麼想望呢?

也許是航海的願望吧?是對於海洋的想像。這些噴泉建築都以海神或船舶為主體,在沉悶無聊的城市生活中,每一次掬泉入口,都能有一次遙遠的航行。

─ 本文摘自張曼娟《天一亮,就出發》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