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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拍他的手,「趕快好起來。」
她經過了一張又一張的病床和輪椅,頻頻向兩側的病人揮手。她是檢閱軍隊的女王,醒著的人都朝她送飛吻。
她聽到醫院最遠的那頭有人大叫:「那個坐輪椅的,閉上你的大嘴,讓我們睡覺!」另外也有人大吼:「媽的,這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她慢慢接近拉上一半的簾子,就聽見以前的戲劇指導老師在滔滔雄辯。
「記住,同學們,這是亞里斯多芬尼茲的反戰喜劇,主角的名字『利西翠妲』意思就是解散了軍隊的女人。她鼓動渴望情愛的婦女拒絕和男人上床,就這麼阻止了雅典和斯巴達的戰爭。」
她回想上一次排練的角色。
撥開了拉開一半的簾子,她說出了臺詞:
「全看妳的本事。玩弄他,引誘他。
逗得他慾火焚身──吻他,吻他
等他以為到手了,再移開妳的嘴。
拆解他的嘴印下的每一處愛撫……」
挺著啤酒肚的特迭斯古先生在輪椅上轉過身來。「芮文?」
索耶護士把她推過去。「芮文‧史雷德照你的吩咐過來看你了,特迭斯古教授。」
「我不是教授!他們一直沒有……升我為教授。我的17N同志呢?」
「還沒趕到呢,特迭斯古先生。可是,糖果舞孃芮文來陪你了。」
他兇巴巴的目光放柔和了。「我的戲劇高足背起角色來,比隨便哪個學生演員都要快、都要有感情。我有話要問妳。」他朝索耶皺眉頭。「走開。這是我跟我的愛徒兩個人的事。」
索耶繞過了簾子,可是芮文看見她的影子仍在簾外徘徊不去。
「過來一點,芮文。」特迭斯古說。
她往前探,差一點被他的汗臭味熏死。
「妳記不記得上次在我辦公室開會,彩排以後,在妳崩潰之前?」
她怎能忘得掉?
那天下午,她坐在他辦公桌旁的椅子上,感覺到這個老不修的胖手指往她裙子裡鑽,幸好她交叉了雙腿,換作是利西翠妲也會這麼做。他跌跌撞撞進了洗手間。
她注意到他的辦公桌上有一疊紙張,封面頁寫著「龍牙行動」。會是齣新戲嗎?她很快瀏覽了一遍。只有三節押韻的四行詩,很像十六世紀的法國占星術士諾斯特拉達穆斯寫的預言。她正要放下,不巧他正好從洗手間出來,一面擦著手,卻被他撞個正著。
「誰讓妳看我桌上的東西。」
「對不起,特迭斯古老師,我以為是表演筆記。」
他舉起拳頭。她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被他追得繞著桌子跑。
「別打我。」
有人敲門阻止了他。一個學生探進頭來,「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一把推開特迭斯古,跑出辦公室。
那就是上次見面的情形。
「特迭斯古老師,我怎麼忘得掉那一天?」
她看見他瞄了瞄簾子後索耶的身影。「走開,護士,不關妳的事!」
索耶走開了,鞋底吱吱響。
「妳記角色的本事真是了不起,妳還記得上頭寫了什麼嗎?」
……芮文,妳這個笨蛋戲劇指導老師叫妳表演他的三幕龍牙劇裡的一段呢……
她不理會腦子裡的聲音,背誦了臺詞。「我從你的課學到了一些意象和指涉,可是我還是覺得連不起來。」
「那是只有我的17N和穆艾格同志才看得懂的預言。」
……17N和穆艾格到底是什麼東東……?
腦子裡喋喋不休又高調門的聲音,害她沒聽見老師接下來說的話,可是他突然向前探,兩手扣住她的喉嚨,想勒死她。「我不能留妳活口,小賤貨。」
她拚命掙扎,但是他的手勁很大,手指愈收愈緊。
簾子刷地一聲滑開,索耶護士衝了進來,一拳打在特迭斯古臉上,他放開了手。再一拳打得他不省人事。
「要命,來得正好,他想殺我。」
索耶測了他的脈搏,叫住一名路過的看護。「這個病人昏倒了,等他醒過來,不准他走出醫務室,也絕對不准有訪客。」
出了醫務室,她問:「芮文,妳說了什麼,怎麼會惹得他攻擊妳?」
她才想要背誦那三節四行詩,突然想起老師說那是專門寫給17N和穆艾格看的預言。「沒有啊,他就莫名其妙抓狂了。」
索耶扭她的手腕。「我明明聽到什麼十一月十七和穆基哈丁艾卡勒格。」
「穆什麼格?」
「快說,不然我就在病歷表上寫妳會幻想,還跟死去的妹妹說話,看妳爸爸會不會再把妳關起來。」
她甩開了索耶的手。「妳愛寫什麼,隨便妳。」
「這是怎麼回事?」
一聽見父親的聲音,她就轉過身去。「她救了我,特迭斯古老師想殺我。可是,現在她又說要在病歷表上寫我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