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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對索耶說:「我會處理,護士,妳可以回軍人病房的護理站了。」
索耶猶豫了一下,隨後大踏步離開。
「芮文,妳有沒有怎麼樣?」
「特迭斯古老師攻擊我以前,問我是不是還記得之前我在他辦公室桌上看到的東西。我以為那是表演筆記,可是他說那是他寫的預言,還要我背誦一遍。然後,他就說他得殺了我,因為那是龍牙行動的計畫,只有他的17N和穆艾格同志能知道。」
她父親抓住她一隻胳臂。「快,跟我來!」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爸,穆艾格到底是什麼?」
她父親匆匆把她帶進辦公室,還鎖上了門。「沒時間解釋了,芮文。」
「他要我背三個詩節,想知道我還記不記得。第一詩節是──」
「別告訴我,芮文。」
「怎麼了?」
「萬一我被捕被審訊,我恐怕會說出來。」
「你嚇到我了。」
「對不起,可是我們動作得快點,有幾千條的性命可能會受害。妳以前聽過我給妳這個指令。芮文,睡覺。」
……他想催眠妳,芮文,別聽……
她聽見妹妹的警告,卻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
「複述我的指令,芮文。」
她低聲說:「芮文,睡覺。」然後就軟綿綿的了。
她感到父親的手貼著她的額頭。「芮文,妳現在要再入睡,就跟以前一樣。妳睡得很沉;妳看見柳樹在哭泣;妳聞到花園裡的玫瑰花;妳感覺到微風輕拂妳的臉;看黃色、橘色的蝴蝶。不要理會心裡面妳雙胞胎妹妹的聲音,她在嫉妒,嫉妒妳能生下來。乖,睡吧。沉沉地睡,睡到我把妳叫醒為止。」
……小心啊,芮文,以前他都會解釋為什麼催眠妳,別投降……
太遲了。她已經在花園裡,躺在草地上了。他的聲音在寂靜中迴盪。「妳不會記得傑森‧特迭斯古的預言。妳會把它埋進潛意識裡,被妳的恐火症和妳妹妹的懼高症牢牢看守住。等到妳聽見有人說:『17N敗亡了,穆艾格敗亡了』,妳才會想起預言的內容,並告訴中情局或是聯邦調查局。好,重複這兩句開啟預言的話。」
「17N敗亡了,穆艾格敗亡了。」
「我現在要數到五,然後說:『芮文飛』,妳就會醒過來。一、二、三、四、五。芮文飛。」
她睜開了眼睛。
「芮文,妳記得什麼?」
「索耶護士幫我梳頭,然後換衣服。」
「好極了。來,跟我到交誼廳去,帶餅乾跟果汁去給士兵。」
她仍然在發抖,跟著她父親走出辦公室。「記住,芮文,這樣子對治療很好──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妳──讓我們的美國和希臘的傷兵說出他們的戰爭恐懼。」他輕輕把她推進交誼廳。「可別打情罵俏喔。」
芮文在門口停下。男人,有的是腿或手臂打石膏,把輪椅轉過來,對她微笑。有的在玩多米諾骨牌,也抬頭看,朝她揮手。
透過玻璃隔間她看見索耶在護理站裡,監視著。
她大搖大擺走進交誼廳。這裡是舞臺?還是電影場景?她在病人群中走動,知道大家都想摸她。許多病人是因為彈震症而入院,還是戰爭疲乏?現代的說法是什麼?喔,對了,創傷後壓力失調。看他們盯著她看的模樣,她知道他們真的是壓力超大。
索耶有一次說,最好能讓他們跟糖果舞孃訴說波灣戰爭的回憶,而不是向臨床醫師或是精神病房的護士傾訴,可是每次索耶都會問她病人說了什麼。
她向傷兵揮手。有一個送她飛吻。一名希臘下士一手握拳在兩腿間做抽動的動作。芮文轉過頭不看。她看見有個坐輪椅的人背對著護理站,滿臉都是繃帶,左臂吊著懸帶,一定是新來的病人。他用健全的那隻手對她揮了揮。
她走過去,輕撫他的額頭。「你好嗎?」
他低聲說:「現在有妳軟軟的手放在我額頭上,好多了。」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絲希臘口音。
「你英文說得真好。」
「我當過交換學生到美國去念書。」
「你叫什麼名字?」
「左巴。」
她呵呵笑。「希臘左巴(1)?你在糊弄我。」
「但願如此。」
她眨眨眼。「我要叫你『戴白紗布面具的人』。」
她四下環顧,找尋她最喜歡的看護。年輕的普雷頓‧艾里埃德在這兒,在靠窗的桌子那兒發牌。她知道普雷頓跟美國大兵賭博,賭注是火柴棒,後來再兌換成錢。她朝打牌的那桌過去。
突然間有什麼爆裂的聲音,很像是汽車逆火。普雷頓一下子跳了起來,撞翻了桌子。「全部離開交誼廳!回到病房去!」他從罩衫下掏出一把自動手槍,往走廊衝去。
……芮文,這個瘋人院裡的看護還用得著帶手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