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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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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這就是你的夢,是嗎?」
眼前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隨後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們一眼。的確,在他的眼裡,恐怕我們這裡要比最髒亂的地下室還要差好幾倍吧。他鬆了鬆領口,隨即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可這貌似「新鮮」的空氣似乎並沒能緩解他的胸悶。他大口咳嗽了好幾聲,等咳嗽停止了,他好像才發現,陽光在透過一個狹窄的玻璃窗後,照射在房間裡,空氣中彌漫著粉塵一樣的細小顆粒。這種令人駭然的發現使他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活脫脫像個瀕死的肺癌晚期患者,在不安中垂死掙扎著。
「放鬆一點,不就是環境差了一點嗎,死不了人的!」
叮咚一聲,是冰塊入水的聲音,隨之傳來的是冰塊混著水聲撞擊杯壁的嘩啦聲,腳步聲響起,並且越來越近。黑暗中,一道人影漸漸顯露了出來。此人看起來很年輕,光潔的皮膚配上俊朗的外形,應該很受女孩子喜愛,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銳利,這恐怕就沒有幾個女孩子能忍受得了吧。正是這樣一個具有兩面性的男人,此時正穿著睡袍,端著一個玻璃杯,杯子裡盛放著褐色的液體。他把鼻子湊近聞了聞,繼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著喉嚨的蠕動,那杯酒已經有一小半進入了那人的胃裡。
那人把酒杯往年輕人面前搖了搖,示意他要不要也來一杯,年輕人想也沒想,立即搖了搖頭。恐怕在他的眼裡,在這樣髒亂的環境裡,那種酒,不喝也罷。被拒絕後,男人也不氣惱,他鬆了鬆睡袍的腰帶,彎身坐在了年輕人對面的沙發裡。
「可惜啦,九○年的波爾多,被我這種不懂酒的人喝了,除了好喝之外,和普通的紅酒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嘛!」
男人晃了晃玻璃杯,冰塊再次發出了輕盈的碰撞聲。緊接著,他舉起酒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酒杯被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年輕人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可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男人喝完咂了咂嘴,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剛才冰水的刺激讓他的牙齒有些不適應。他摸了摸嘴角,這種撫摸對他的疼痛似乎大有幫助,很快他便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所以說,阿宇,你把他帶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呢?」他盯著我的目光像是在質問,但更多的,則是一種久別重逢之後的喜悅。
我叫陸宇,而面前這位外形邋遢的奇怪男子則叫陳默思,是我的大學同學,同時也是我大學期間的室友,當然,我們的關係好得出奇。大三時,為了向他喜歡的一個女生道歉,我們甚至違背了學校的禁令,在學校的足球場上用蠟燭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圖案,甚至為了讓對面宿舍的那個女孩看到,我們還放了煙火。當然,結果是慘重的,我們被學校記大過一次,要是再犯這種錯誤,就要直接開除了。畢業後,我選擇了留校讀研究所,默思他也留在了本市工作,可似乎沒幹多久,就辭職了,之後就開了這家心理診療所。雖然說是心理診療所,可也要知道默思在大學期間學的根本就和這個毫無關聯啊,所以剛開始得知此事的我對此感到十分詫異。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心理診療只是表面上的招牌,他真正在背地裡幹的,其實是各種調查業務,聽說他現在還和警方有一些合作。
看著眼前這個仍留有當年模樣的男子,我的心裡就充滿了感慨。當時的我只是一個喜歡看推理小說的普通大學生,就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舍友,才經歷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案件,甚至還曾因此差點丟掉了性命。陳默思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狩獵者,他那靈敏的嗅覺總是能帶著他接近一個又一個案件,而他那似乎與普通人不一樣的腦回路,則讓他輕鬆解決了這些案件。所以說,他畢業後還能繼續從事這樣的工作,我並沒有感到十分奇怪,反而有一種興奮。因為我想看到,默思這傢伙,還能創造什麼樣的奇蹟。
「喂!問你話呢,阿宇!發什麼呆!你不知道我這裡雖然掛著心理診療所的牌子,可我幹的可是偵探工作啊!剛剛這人只說了他的這個夢,難道你帶他來就是想讓我幫他解夢?」陳默思啐了我一口,緊接著又瞥了一眼那個自從說完他那個夢境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年輕人。
「你別著急啊,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實際上今天我帶他來這裡,主要是因為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陳默思似乎終於有了點興趣,他翹起了二郎腿,手臂架在腦後,往身後的沙發上一靠,「不會又是什麼外遇之類的事吧?我看他年紀輕輕的,恐怕還沒結婚吧,不像是有外遇啊……對了,你不會是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吧!」
最後一句顯然是對那個年輕人說的,年輕人此時的臉像水蜜桃一樣紅通通的,嘴裡支支吾吾地,只是一個勁地說著:「沒……沒,這位先生你真誤會了,我……」
「好了好了!」我打斷了年輕人,轉而把臉轉向了陳默思,「默思你說你也真是的,方遠好歹也是我的學弟,你開這種玩笑,有點過了吧!」
陳默思笑了一下,很快就正色道:「行,那我們就來說正事吧。你剛才說,你帶他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什麼事?」
我看了一眼埋著頭的方遠,說道:「其實是因為一份請柬。」
「請柬?你沒開玩笑吧,請客這種好事……你們為什麼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陳默思再次笑了起來,拿起玻璃杯站了起來,想要去再倒一些紅酒。
「那是因為這份請柬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怎麼奇怪了?」陳默思走到了架子旁,拿起了一瓶紅酒,褐色的液體再次灌滿了玻璃杯,他又十分嫺熟地從冰箱裡取出了幾顆冰塊,放了進去。
我向方遠示意了一下,他頓了一下才似乎明白了什麼,然後伸手把旁邊的背包拿到了膝上,從側包裡小心地取出了一張像是賀卡的卡片。卡片是棕黃色的,四周有很精緻的雕花紋路,正中間有一座塔的圖案。
陳默思接過了卡片,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之處。接著他把折好的卡片翻了開來,裡面出現了這樣幾行字:
請方遠先生於本月十二日光臨本島,特此附上支票一張,是為旅費。
後面緊跟著巴別塔塔主幾個大字,再往下看,是幾行小字,寫著到達剛剛提到的那座島的具體路線。而且裡面確實夾著一張支票,不過支票上的金額卻讓人大吃一驚,整整十萬元。
「十萬元……」陳默思嘟囔了一聲,看來就算是以他的心性,在面對如此大的金額時,也是感到了十分吃驚。
「是的,方遠當時看到這個的時候,也是嚇得不輕,他也不知道怎麼決斷,所以很快就來找我了。畢竟我之前幫了他很多忙,而且或多或少也沾一些親戚。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這不,就來找你商量了。」我擺了擺手,實話實說道。
「你們去銀行問了嗎,這個支票是真的?」
「是真的,整整十萬元人民幣,而且隨時都能取出來。」
「這樣啊……」陳默思也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一直端著的玻璃杯,「所以,你們是想讓我來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是不是?」
「是的。」我和方遠都點了點頭,不過方遠看似更為緊張,他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唇。
陳默思看我們這樣,也大致明白了我們是認真的。於是他想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既然送這份請柬的主人已經附上了金額這麼巨大的支票做為旅費,那麼首先這看起來並不像是惡作劇,因為沒有誰會無聊到拿這麼多錢來開玩笑。除非他真的嫌自己的錢多了,可這世界上又有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所以說這種可能可以排除了。那麼現在情況很明顯了,這份請柬是真的,是真的有人想要請方遠到那座島上去,而請他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所謂的巴別塔塔主。」
一聽到陳默思說這個請柬是真的,方遠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可馬上又黯淡了下來,是啊,這種來歷不明的錢財,真的是這麼好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