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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動像基佛這樣的大塊頭並不容易,就像拚命想把一張特大雙人床墊拖下水床一樣。因此他們將他埋在房子附近。這麼做也算合理,因為榖物收割還要再一個月才會開始,農地上的任何騷動從空中都可以清楚看見。而對於基佛這號人物,他們一定會動用飛機。他們將會派出搜查機、直升機,甚至空拍機。
他們從午夜開始行動,考慮到這樣比較安全。他們身在一萬英畝大的荒郊野地裡,地平線上唯一看得見的人造工程就是往東的鐵軌,可是午夜距離最後一班夜間火車是五小時,距離第一班晨間火車是七小時,因此不會有人在暗中窺探。他們的挖土機駕駛室頂端橫桿上裝有四具聚光燈,就像小孩拼裝的玩具小卡車那麼花稍,四道光束匯集成一大片白晃晃的鹵素亮光。因此,能見度也不成問題。他們從豬舍裡的坑洞開始挖掘,這裡頭原本就夠混亂的了,每隻豬重達兩百磅,而每隻豬都有四條腿,總是踩得滿地爛泥。從空中什麼都看不見,就算用熱感應攝影機也一樣,畫面會因為動物本身以及牠們排放的一堆堆糞尿的熱氣騰騰而整個發白。
安全得很。
豬是愛挖土的動物,因此他們特別把坑洞挖得深一些。這也不成問題,挖土機的手臂很長,用靈活的七呎長鉸接式挖斗臂很帶勁地剷著,油壓活塞桿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引擎賣力地忽而嘶吼忽而靜止,駕駛室隨著一鏟一鏟的土被倒在一旁,不斷升起又落下。當坑洞挖掘完成,他們讓挖土機倒退,迴轉,然後用挖斗把基佛推入他的墳墓,又刮又滾,讓他的遺體沾滿泥土,直到它翻過洞口,掉進燈光昏暗的坑穴中。
只是有件事出了差錯,而且剛巧就發生在這節骨眼。
晚班火車遲到了五小時。次晨他們會聽見調幅電台報導,有一節車廂故障導致火車在南方一百哩的地方被迫停駛。可是這時他們並不曉得,他們只聽見遠遠的交叉路口傳來悲傷的汽笛聲,而他們也只能轉身,茫然注視著不遠處一長列隆隆駛過的明亮車廂,一節接著一節,有如夢中的場景,彷彿沒有盡頭。但是火車終於遠離,鐵軌繼續吟唱了一分鐘,接著火車尾燈被午夜的黑暗吞沒,他們回頭繼續幹活。
列車在北方二十哩的地方減速,在一陣嘶嘶聲中緩緩停下,所有車廂門滑開,傑克‧李奇下車,踏上位於足足有一棟公寓房子大小的穀物儲存塔前方的月台。在他左邊有另外四座儲糧塔,全都比第一座還要高大,在他右邊是一間飛機庫尺寸的巨大金屬棚屋。還有好幾盞以規律間隔排列、安裝在柱子頂端的蒸汽燈,在黑暗中投下一排圓錐形的黃光。深夜空氣中帶有薄霧,就像年曆上標記的,夏季已到了尾聲,秋天不遠了。
李奇立在那裡,在他後方,火車再度上路,奮力拖拉著進入鏗隆鏗隆的緩慢節奏,接著加速,激起的氣流拉扯著他的衣服。他是唯一下車的乘客。這也不奇怪,這裡算不上是通勤樞紐,放眼望去全都是與農業相關的東西,只在儲糧塔和大棚屋之間勉強擠出一點空間做為形式上的乘客設施,而且只局限在一棟似乎備有售票口和候車座椅的簡單建築。蓋成傳統鐵路建物的形式,看來像是暫時塞在兩座閃亮油桶之間的小孩玩具。
可是那上頭掛著的一塊和它等寬的站名牌上寫著李奇來到這裡的理由:母之安息。他在地圖上發現,覺得真是很棒的火車站名。他猜想也許是因為鐵路線在這地點穿過昔日的馬車隊路徑,而很久以前這裡發生過故事,也許有個年輕孕婦在這裡分娩,而顛簸的馬車讓情況更糟,也許馬車隊在這裡停留了幾週,或一個月。也許多年以後有人憶起這件事,也許是她的後代,一則家族傳說,也許這裡有一間小展覽館。
也可能是比較哀傷的版本,也許有個產婦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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