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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
滿地鮮血。
月光下血如泉湧,鮮血先是漫向一側,隨後被船身輕柔地晃往另一邊。
王子抽出配劍,蹣跚地退了兩步,他的心臟在胸口狂跳。他以前從來沒有殺過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因此而有所不同。
劍刃還高高地卡在木板釘成的牆壁中,下方身中一刀的年輕男子仍在試圖起身。刺客的每個動作都把肚子上的傷口扯得更開。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內臟彷彿一疊閃爍的銀幣。
「你是誰?」王子厲聲問道。被艙房裡的暗影驚醒之後,這是他發出的第一個聲音。
感謝諾頓,他父親的寶劍就掛在床舖上方,隨時可以拿來應付刺客的襲擊。
「那個女人……在等你。」失手的刺客回答。他再度嘗試爬起來,這一次他伸出染血的左手摸往劍鞘。
他沒有小指。王子心不在焉地注意到這點,他的心思已經轉到女人這個字眼上了。只有一個女人會做這種事。只有一個女人會想要王子去死─她本人就已經跟他講過好幾次。
王子轉身,他張開嘴,想要喊聲警告船員,但接著他就聽見身後那名男子的笑聲。那是一陣劇烈的乾咳,聽起來太過複雜、太過沉重。
他回過身。那個人放開手中的劍。他倒回牆邊,還在笑,還在流血。他的右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一只陶罐滾落。它輾過木條、穿過地上的鮮血。一路滾到船艙另一頭,在地上畫出長長一條閃爍的紅痕。
最後,年輕的殺手發出一聲血淋淋的輕笑,然後低語,「點燃。」
王子被甩上光禿禿的懸崖,眼睜睜看著他的戰艦陷入火海。
熱氣撲向他,烏黑的海焰在浪濤上幾不可見。只有神秘的白熾焰心閃現其間。
噪音淹沒了一切。多年以來,這些澆過瀝青油的木板比王子歷經過更多暴風雨和戰役,但它們現在被兇猛的力道扯裂,並且砰地爆開。
他早該沒命了。他的皮膚被烤得焦黑,頭髮全被燒光,肺部也像是燒成了灰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控制住這場海焰,為船上的人爭取足夠的時間棄船逃生。或許他無法逃過這一劫。他現在根本站不太住。
他的船員站在岸邊看著。有些人在啜泣,有些人在尖叫。少數幾個甚至開始在海岸和浪花之間搜尋著。但他們大部分的人都跟王子一樣,只是愣愣地盯著眼前。
他們不知道來了個刺客。他們不知道有個女人正等著他的死訊。
紐博納的公主。薇薇亞.尼哈。
如果她知道這次沒能成功殺死王子,她會再次出手。於是他的手下、他的船員就會再次身陷險境。所以他任由自己往下沉,所以他作出這個決定,水手們一定不能知道他還活著。他們必須認為他死了,薇薇亞也必須認為他死了。
為了眾人,犧牲自己。
此刻,他的視線邊緣開始出現黑影。他終於閉上眼睛,想起他姑姑曾經說過:「最高高在上的人永遠摔得最深。」
他心想,確實如此,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接著,紐博納的王子,米瑞克.尼哈,滑入黑沉無夢的睡鄉。